秋雨余音

余秋雨来了，“余粉”蜂拥而至，一票难求。

坊间传言20万元，承办方说不要钱。

文化名人的文化该如何作价？

企划公司说很透明。企业搭台也好，政府唱戏也罢，名与利的双赢，很是融洽。

只是喧嚣淡去，终有人会问：

如果说票子绑架了文人，文化又该去往何处？

轻风拂过，初夏的楠溪江涟漪微泛，游人不多，但不影响狮子岩景区江面上表演者的卖力程度，民歌高亢嘹亮，水中呼啦圈表演屡出花样，表演者大概知道有重要的看客。5月27日下午，一辆奔驰商务车停在楠溪江畔，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从车上走下，深色立领衬衫、无框眼镜不改他以往的标志装扮，比起在电视里，余秋雨要显得清瘦些。

余秋雨的到来，在楠溪江畔小山村里引起一阵骚动，人们蜂拥而上，人群中，除永嘉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外，还有永嘉县楠溪江经济发展研究有限公司、永嘉书院的工作人员。余秋雨在坐竹筏游楠溪江、访丽水街之后，5月28日上午在永嘉县人民大会堂做了一场有关文化的演讲。

在余秋雨之前，于丹、余光中、郎咸平、钱文忠、胡因梦、纪连海、傅佩荣等名人这两年陆续来温，在各类活动中亮相，或宣讲他们的文化、经济、政治理念，或与企业客户进行互动交流，或为开业、奠基剪彩。他们所到之处引人注目，有仰慕者要求合影的、签名的、沟通心得的。邀请单位充分利用名人唱好文化大戏，名人则带走他们的劳动所得——讲课费，坊间称之为获得双赢的学术明星效应。

“奔七”的余秋雨来了 风尘仆仆抵温，回应礼貌认真

余秋雨坐竹筏畅游楠溪江后，步行游览了丽水街，曾经游历世界各地，写出《文化苦旅》、《行者无疆》这样优秀作品的余秋雨说，他走过世界各地，见过太多风景，但对于这格局独特的古村落很赞赏，“很欣赏丽水街，从丽水街可以看出，先人在生态保护方面已经做得很好，现代人要向古人学习，把水利用好。”

26日，余秋雨在云南参加普洱茶国际论坛发表主题演讲后，马不停蹄坐飞机赶来永嘉。助手比他早一天来永嘉安排交接。余秋雨不带手机、不上网，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行程，谁接机、谁陪同都已经事先安排好。

余秋雨在永嘉期间所用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奔驰商务车，显然不是永嘉县委县政府的招待用车，余秋雨在楠溪江的行程，北京三辰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管理层和永嘉书院工作人员全程陪同。余秋雨说，他前一天为准备普洱茶国际论坛的主题演讲，一夜未眠。加上从云南到永嘉长途跋涉，倦容明显写在这位已经“奔七”的文人脸上。

27日下午4时许，余秋雨抵达楠溪江，28日上午在永嘉人民大会堂做两个半小时的讲座后，离开永嘉去丽水，他在永嘉停留的时间不到24小时。陪同人员珍惜余秋雨在永嘉的每一分钟，急于想把楠溪的山、水、滩林、古村落、耕读文化，一股脑儿介绍给余秋雨，并不时向他请教。他礼貌且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做出分析和回应。

记者侧面打听到，北京三辰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和永嘉书院都是永嘉一位孙姓商人创办的，为配合楠溪江开发保护，这家企业办了刊物《楠溪江》，铜版纸、印刷精美。该刊物工作人员获得了随同采访的便利，他们带来了一期《楠溪江》，余秋雨眼睛一亮，“这是我写的。”他指的是刊物封面上的“楠溪江”三字。看得出来，余秋雨和这家企业的交往并非始于这次永嘉之行。

“余粉”众多 讲座一票难求

余秋雨永嘉文化讲座28日上午在永嘉县人民大会堂举行，永嘉县委县政府主办，县委宣传部承办，永嘉县楠溪江经济发展研究有限公司、永嘉书院协办。至于讲座的具体内容，余秋雨说，这是跟永嘉当地官员沟通后确定的。

余秋雨的到来，为永嘉机关干部和文学爱好者带来惊喜，永嘉一下子冒出很多“余粉”，讲座一票难求。余秋雨的作品影响力是深远的，他的《文化苦旅》、《千年一叹》、《山居笔记》是很多人书架上的必备书籍，在学生书单上不可或缺。

永嘉一位姓张的乡镇干部说，他以前听过余秋雨的讲座，还记得余先生在讲座上的开场白，他毫不掩饰对余先生的敬仰，在微信朋友圈中发了三首小诗，表达对余秋雨到来的欢欣。

在温州市区上班的永嘉人胡先生，因工作原因无法去现场听余秋雨的讲座，特意委托永嘉的朋友帮他录像，再把余秋雨讲座的视频资料传给他看。

永嘉的机关干部们互相打听哪里可以领到讲座的门票。27日下午，陪同余秋雨在楠溪江的永嘉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谷胡方不时接到索票电话，他重复着：“票上午就领完了，现在没有了，你问问其他人看。”

记者的一位永嘉朋友很热心地打来电话告知，“我拿到一张余秋雨讲座的门票，你要来听的话，先把票给你，我自己再想办法。”

永嘉干部对余秋雨的永嘉之行有很多期待：到楠溪江走走看看，最好能写写楠溪江；看看楠溪江的不足，提提建议；楠溪江已有省级文化产业园，争取秋雨书院落户楠溪江；给永嘉的干部群众谈谈文化……

余秋雨坦言，他对永嘉、对楠溪江了解不深，对于楠溪江的开发和发展，他不能轻易下结论、提建议。写文章，那要看灵感，他不会为写文章而写文章，要看是否有感触。在他下榻的楠溪耕读小院里，余秋雨还主动让大家给他拍照片，说要放到他的书里。至于秋雨书院，他做了解释，书院是为了工作，要教书、选书、出书，现在在北京、上海已经设有秋雨书院，书院设在哪里不要紧，不一定在风景区建书院，只要能做好这些事情就行。

永嘉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林小露介绍，余秋雨永嘉文化讲座在永嘉县人民大会堂里安排了1500个座位，面向全市宣传系统和永嘉机关工作人员免费发票，让永嘉人在家门口听到高端讲座。

余秋雨说，近些年，他过得非常安静，讲学少，出游少。林小露说，为了邀请余秋雨到永嘉，他们前期做了很多准备，中国艺术研究院展览演出中心副主任卢俊舟是永嘉人，他从中做了不少努力，牵线促成了余先生此次永嘉之行，

永嘉坊间传言，余秋雨到永嘉的讲课费是20万元。永嘉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谷胡方说，不需要讲课费。记者通过朋友侧面向卢俊舟打听，他也说不需要讲课费。

林小露说，永嘉开办楠溪讲坛，之前已经邀请黄中平、周瑞金等专家来讲政治、社会、人文方面的讲座，永嘉致力扶持地方文化，对文化建设舍得投入，邀请专家学者来做讲座，支付讲课费的资金肯定是足够的。不过，这次余秋雨来永嘉，官方没有支付任何费用，永嘉县楠溪江经济发展研究有限公司、永嘉书院有合作意愿，有关请专家的具体事宜和相关费用，由企业承担，永嘉县委宣传部在资金方面不做干涉。

专家的讲课费或者出场费在具体操作的企业看来，却很透明。

鹿城金秋文化节每年邀请名人来温讲座，承办该活动多年的温州市齐美企划有限公司负责人介绍，文化、公关公司行业间可以互通有愿意出去活动的专家学者的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的联系方式，如果通过北京、上海等外地的公司邀请，价码会高一些，少不了中介费。

为节省费用，齐美企划会直接跟专家的经纪人或者助手联系。去年9月份请钱文忠到温州，讲课费为10多万元。“专家费用都是一口价的，不还价，还要看档期。主办单位视举办活动的经费定邀请什么样的专家，如果经济实力不够，那只能放弃眼下很热门的专家。”该负责人透露，郎咸平、余秋雨、于丹、易中天的讲课费在20万元以上，并且合同更苛刻。

浦发银行温州分行举办的卓信大讲堂则通过总行的优势邀请专家，该行近两年邀请到温州讲座的专家讲课费都在7万元以上，采取包干的形式，在支付讲课费之后，不负责专家的机票和住宿费用。

文化界人士透露，余秋雨给高校讲课的费用不高，于丹则不管活动性质，一视同仁。余光中在这方面属于很好说话的，很受欢迎，但毕竟年事已高，不方便出行。

对于资金不多、打公益牌的温图籀园讲坛来讲，请专家就不那么省事儿了。温图活动部工作人员说，他们全年都在跟国内各类专家联系，给他们发电子邮件、打电话、发短信，希望能邀请他们来给温州读者开讲座。浙江省图书馆讲座联盟有国内各专家的信息，因为是公益性质的，温图能给专家出的讲课费是5000元到1万元，负责来回机票和在温食宿，机票看专家要求，没有特殊要求就订普通座位，住宿安排在四星级以上的酒店。联盟单位邀请专家时，尽量保持这样的行情，以免推高行情，增加经济负担。

易中天、于丹也都列入籀园讲坛的邀请行列，工作人员经常给易中天打电话、发邮件，易中天没有提讲课费，只是说身体不好，现在主要精力花在写书上，不愿意出来讲课。

于丹的经纪公司回应说，必须由市本级以上单位的邀请，一次讲座20万元，30万元可安排两天行程，行程内容可由承办单位安排。温图工作人员表明讲座的公益性，希望于丹能从公益角度出发。对方工作人员委婉地说，于丹目前没有到浙江的行程，以后如果有顺路到浙江时再说。为此，工作人想尽办法，找到中国移动温州分公司，想与企业合作，移动公司也不愿投入，认为产出不够。温图最后没有邀请到于丹。

“不过，我们的公益性也经常打动专家学者。”活动部工作人员说，她给纪连海发三四封电子邮件后，纪连海回电话了，“你是不是要叫我到温州开讲座啊？”后来，温图工作人员和纪连海夫人联系具体来温事宜，纪连海带着夫人一起来温，于前年暑假在温图做了一场文化演讲。

专家的收费也看活动是公益还是商业的。温图曾邀请北京大学一位教授来温做演讲，讲课费为5000元，他下一场在温岭的演讲收费为2万元，这位教授还提出不让温图承担返回北京的机票，说温岭那边会承担，以减轻温图的费用。

政府主办，企业协办成主要模式

票子绑架了文人，文化去向何处？

温州大学、各区县文化部门、企业，也经常邀约各方面专家为学生、当地干部群众、企业员工和客户做不同主题的讲座。

名人学者讲座，政府主办，企业协办已经成为一种主要模式，举办多年的鹿城金秋文化节活动之一瓯江讲坛就是与鹿城农村合作银行合作的，银行出资，邀请知名专家来做讲座，面向银行贵宾客户和鹿城区机关干部。瓯江讲坛去年邀请了钱文忠、郎咸平和余世维来做讲座，每次听众300多人，属于中小型讲座，听众可获得与专家对话交流的机会，每次文化活动的门票都供不应求。

记者采访了解到，银行喜欢采取请专家讲座的方式回馈客户，并且舍得投入资金。浦发银行的浦发卓信大讲堂，面向该行金融资产30万元以上的贵宾客户，浦发银行温州分行曾邀请胡因梦、释果宁、傅佩荣给他们的贵宾客户分别做有关健康、心灵、智慧的讲座。

还有些地方，通过本地在外的学者、商人，联系到专家学者来温活动，如2010年1月余光中到龙湾做主题为“艺术经验的转化——灵感的来源”的文学讲座，年过八旬的他一般不轻易外出参加活动，那次活动是由余老的朋友、同在台湾的温籍学者黄静嘉牵线的。

余秋雨在做完讲座后，马不停蹄前往丽水，但留给永嘉文学爱好者的回味依旧。前天，永嘉的人们还在讨论讲座内容:“文化必须是可观的、可以享受的”。”“公共审美、生态化、城市化等名词对我们有多少启发？”“永嘉千万别躺在耕读文化中睡大觉，那永嘉文化该去向何处？”

记者所在的一个网络讨论群里，前天还在延续余秋雨效应，谈论文化，谈论楠溪江的发展，突然有人蹦出一句：“一个被票子绑架的文人，其实他有才，一群被屁股左右的脑袋，其实很悲哀……”然后，又跟了一句“我在等骂，貌似。”

然而，跟随而来的是突如其来的安静，很久很久，没有人再跟帖留言。

余秋雨带来的有关文化的探讨在群里余音未了，人们忘记了“票子”还是“找骂”，对于余秋雨带来的思想震荡，很多人还是很乐于接受并回应的。